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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4月以来,美国特朗普政府所谓“对等关税”政策搅动世界经贸体系,全球金融市场随之陷入剧烈波动中,美国本土市场首当其冲。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注意到,4月份,美国金融市场多次出现股债汇“三线齐跌”的现象。Wind数据显示,美股标普500指数当月下跌0.7625%,道琼斯工业指数当月下跌3.1722%;美债则遭遇“抛长买短”,两年期美债收益率从月初的3.87%一度下降至3.6%,十年期美债收益率从月初的4.17%迅速拉升,最高达到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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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市方面,美元指数4月开盘104.179,收盘99.646,录得4.36%的跌幅,其间最低触达97.910。而在此之前,美元指数已长期维持在105以上的高位,且于今年1月10日以109.6567创2023年以来的最高值。最新数据显示,截至记者发稿,美元指数徘徊在100.39附近,较前一交易日下跌2400点左右。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肖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4月份美国金融市场股债汇三杀在其历史上屈指可数。“即使是在2008年次贷危机期间,流动性短缺导致美三大股指大幅回撤,但债市和汇市涨跌互现,也未形成单边一致性下跌。”
显然,在美国掀起的关税风暴催化下,资本市场对美元资产信用的担忧明显加深,进而推动全球传统避险资产配置框架开始结构性重置。在此背景下,市场不得不加快对以美元为主的传统避险货币价值重估。
美元资产避险属性弱化
从锚定黄金到锚定石油等大宗商品,美元长期以来是公认的国际储备货币,而这恰恰也是美国贸易逆差的主要成因。
依赖全球产业链的分工合作,美国通过贸易逆差输出美元来购买全球的商品和服务,这一模式让美元在国际上大量流通。肖宇认为,肇始于上世纪中后期的全球产业链分工合作,是新一轮美元信用体系成立的基石,“特里芬难题”决定了美国贸易逆差不可避免,但没有贸易逆差,美元如今的地位也难以成立。
据央视新闻报道,5月6日,美国经济分析局(BEA)发布数据显示,今年3月,美国的贸易逆差为1405亿美元,较2月贸易逆差的1232亿美元环比增长14%,创历史新高。
而这不断攀升的贸易逆差背后,是大量美元从美国流向全球,成为全球范围内的高储备和高流动的世界货币。
青岛银行首席经济学家、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特聘高级研究员刘晓曙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美元作为全球主要储备货币,发挥避险属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经济稳定,即美国经济的规模和稳定性使其成为全球投资者的“避风港”;二是流动性优势,即美元在全球外汇市场和债券市场中占据主导地位,具有极高的流动性,这种流动性使得投资者在危机时期能够更容易地买卖美元资产;三是全球信任度,即美元的国际地位建立在美元体系的长期稳定性和美国经济政策可信度之上。
但近年来,美国债务加速膨胀,通胀风险挥之不去,叠加当下单方面挑起的关税战对经济增长的抑制,美元资产的避险属性正在动摇。
事实上,早在20世纪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之后,特别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多国就尝试“去美元化”,以摆脱对美元资产的依赖。一个直观的表现为美元在全球外汇储备规模中的占比有明显下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公布的外汇储备构成(COFER)最新数据显示,2024年美元占全球外汇储备规模的57.8%,2023年这一数据则为58.52%。而在十年前的2015年,这一比例已超过了65%。
与此同时,世界黄金协会公布的数据显示,2024年全球各央行和官方机构对黄金的需求量为1086.0吨,较2023年增加了3%。中国央行最新数据显示,截至2025年4月末,我国黄金储备7377万盎司,环比增加7万盎司,这是官方黄金储备连续第六个月增加。
东方金诚首席宏观分析师王青认为,这意味着从控制成本角度出发暂停增持黄金的必要性下降,而从优化国际储备结构角度增持黄金的需求上升,黄金独有的避险功能也可能是近期央行持续增持黄金的一个考量。美国政府在全球范围内掀起关税风暴后,全球金融市场剧烈动荡,也印证了这一点。
如今,美国所谓的“对等关税”政策,直接触发美元信用危机,将“去美元化”再一次推上风口浪尖,美元资产的价值面临重估。
“美国所谓‘对等关税’破坏了全球产业链分工合作,而这种分工合作在一定程度上是美元霸权成立的经济基础。出于对美元美债信心的不足,全球投资者开始用脚投票。当前美国股债汇的走势,正是全球投资者在对此定价。在美国政府执意推进这场闹剧的当下,全球金融市场短期波动幅度加大或不可避免。”肖宇称。
刘晓曙也认为,特朗普政府及其政策的反复无常破坏了构建美元避险基础之一的“经济政策可信度”。同时也打破了投资者对全球贸易秩序的长期信任,引发市场对贸易战升级、供应链断裂和全球经济衰退的担忧。
渐进式“去美元化”
美元未来将走向何方?
刘晓曙向记者表示,目前很难判断美元指数未来的走势,这取决于“挤出美元估值泡沫”与“资金涌入安全避险的向上力量”这两方的博弈与对冲。
刘晓曙分析称,过度的经济刺激等因素让美元资产出现了严重的估值泡沫,特朗普关税挤压泡沫,拖拽美元指数向下行周期回归,这是因为关税带来的不只是价格上涨,还在伤害美国企业的利润和美国家庭的消费能力。
5月1日,高盛分析师Teresa Alves发布报告指出,美元目前被高估约16%,这一估值错配主要由全球资金追逐美国卓越回报前景所驱动。随着美国回报优势逐渐减弱,美元的高估状态可能将逐步纠正。
不过,刘晓曙也指出,虽然关税政策带来的不确定性削弱了市场对美元的信任,但是作为全球中心货币,美元在全球的支付中占比超过40%,世界经济的不确定性与地缘政治的紧张性使得美元资产仍具有一定的吸引力。
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发布的数据显示,2025年3月,美元的国际支付占比为49.08%,除去欧元区数据后,这一占比为59.05%。2025年1月和2月,美元的国际支付占比分别为50.17%和48.95%。数据还显示,在贸易融资市场,2025年3月,美元的使用占比仍有81.08%。
广开首席产业研究院首席经济学家连平指出,鉴于世界经济和国际货币体系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加上美国在全球的第一大国地位及其拥有较为多元和高强度的手段和资源,“去美元化”必将是一个充满挑战的过程。
渣打银行财富管理部非洲、中东及欧洲区首席投资总监Manpreet Gill曾表示,美元在全球金融体系中扮演着两个关键角色,一是作为全球央行的储备货币,二是作为全球贸易资金往来的结算货币。“去美元化”也是从这两个方面去理解,近来试图建立美元替代货币的努力不断增加,大多集中在贸易结算方面,例如,呼吁建立金砖五国(BRICS)货币,各国也在加紧建立以本国货币进行双边贸易结算的机制。
摩根大通的研究也指出,全球范围内新的支付系统正在迅速发展,无需美国银行的参与即可促进跨境贸易,这可能会削弱美元的货币主导地位。例如,mBridge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无需依赖美元,就能连接中国内地、中国香港、泰国、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的央行与商业银行。
Manpreet Gill还表示,从储备货币来看,黄金有可能意外成为美元长期走弱的受益者,黄金为各国央行提供了除美元之外进行多元化投资的直接来源。
作为储备货币,除黄金之外,我们是否需要一种新的“世界货币”?摩根大通战略研究人员Alexander Wise认为,候选的储备货币需要足够安全和稳定,并且能提供足够的流动性来源以满足不断增长的全球需求。市场也有分析师观点认为,“去美元化”要求金融市场出现能匹敌美元甚至超越美元的强有力竞争者,但就现状而言,欧元、日元等非美货币暂时还达不到这一点。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特里芬难题”揭示了一点,依靠主权国家货币来充当国际清偿能力的货币体系必然会陷入贸易逆差与顺差之争而走向崩溃。不论这种货币是否是美元,因为流通与交易的本质与“美元霸权”相似,因而结果也会一样。
连平指出,美元霸权很难在中短期内走向终结,为了在全球“去美元化”过程中更好地避险,有效和稳健地推进人民币国际化,需要采取一系列理性和具有针对性的举措。例如,扩大人民币跨境使用、在发展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的同时加大力度推进人民币国际大宗商品定价与结算、持续增强人民币资产的全球供给能力和吸引力等。